版次:AA23 版名:个论 稿源:南方都市报 2012-05-21
作者:邹啸鸣 原创
摘要：“一命换一命”虽然显得伟大，但这是一个鼓励别人成为“英雄”的公式。恐怕没有哪个弘扬者，自己愿意用这个公式去体验哪怕一次。
■开放专栏(来源: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)
5月8日晚，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，正当佳木斯市第十九中学一群学生准备过马路时，一辆客车突然失控，与前方的另一辆客车追尾相撞，被撞客车猛力冲向正要过马路的学生。危险瞬间，本可以躲开逃生的女教师张丽莉，奋不顾身去救学生，自己被卷入车轮下，双腿粉碎性骨折，高位截肢。
张丽莉还处在危险之中。来自社会各界的关爱与纷至沓来的荣誉，包括近百万元的捐款和“全国优秀教师”、“三八”红旗手标兵、“全国五一劳动奖章”等。她正与死神作着痛苦的斗争，所有关注她的人，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奇迹的发生。各高级别官员都亲自或转达更高级官员的慰问和敬意。卫生部派出专家组(骨科、呼吸内科、重症医学科、胸外科)将对张丽莉再次进行联合会诊，指导开展救治工作。黑龙江省妇联日前下发了向张丽莉学习的通知，从“树”“学”“忆”“写”“看”入手，通过座谈会、研讨会、事迹报告会、征文比赛等形式在全省掀起了向英雄张丽莉学习的热潮。有网友动情地说：黑龙江因张丽莉而更显色彩，佳木斯这座城市因张丽莉而更加美丽……
但我是真心关心她和她的学生们的交通安全的人，我的注意力不在于给她的荣誉锦上添花，我关注的是未来——— 这些或更多的荣誉，能降低中小学门口的交通事故发生率吗？
我看过发生该交通事故的视频。视频中显示：该学校门口连接马路，人车没有分流，未显示有交通信号灯，不知道校门口两侧是否有减速板。事故发生时，大批学生正下课涌出校门，交通场面极为混乱，这才是导致这次事故“必然发生”的现实条件。我认为，只要这种混乱的交通条件不改善，那么，未来还会出现其他的交通事故。届时，学生们未必能指望上“最美女教师张丽莉”出现在自己身边。
推想开来：佳木斯其他中小学校门口的交通条件，比第十九中学门口的更好吗？全国其他省市乡的中小学门口的交通条件，比佳木斯第十九中学门口的更好吗？不客气地说：“最美女教师张丽莉”本人及其被救的学生们，都是交通混乱的受害者。
我坚信：安全源于有效的制度，而无限拔高的“道德褒扬”或“道德谴责”，对安全的有效性却极为有限。发生在广东的“小悦悦”事件也是如此。如果该事件发生在一个交通管理非常严格的国家，人们首先应想到的，是“小悦悦怎么会在极度危险的马路中央的”——— 这个思路需要分清的是：到底谁违法了？该事故的发生，是因为小悦悦的父母不尽责导致的，还是因为小车司机违规导致的。区分责任是为了更有效地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。只有将“责、权、利(害)”区分清楚，每个人的行为才能给其他人以稳定的预期。交通才能“更快更安全”。
如果责任没区分清楚，只是满足于道德谴责和捐款表达的“爱心”，那么更多的“马大哈”家长将不会终止自己轻视交通法规的糊涂认识，不会真正尽责看护孩子，不会教导孩子严格遵守交通规则。也不会要求在中小学门口安装交通信号灯和减速板。
“亡羊补牢”是传统智慧，它符合制度经济学原理：良善的制度才能真正有效地防止“亡羊”。现在却演化为出现了亡羊问题，就去寻找“草原英雄小姐妹”，就去把交通混乱的受害者拔高成“英雄”，就去谴责“范跑跑”。
“一命换一命”虽然显得伟大，但这是一个鼓励别人成为“英雄”的公式。恐怕没有哪个弘扬者，自己愿意用这个公式去体验哪怕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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